传销大案被查处 却为何流毒不尽
传销大案被查处 却为何流毒不尽
文/凌云
2012年，注定是有史以来涉众型经济犯罪最具话题的一年，单个案件涉案人数之多，涉案金额之大，波及范围之广，案发之密集，都创造了最新的记录。盘点2012年全国执法部门打击传销的大案要案，不得不提及全国公安机关严厉打击经济犯罪“破案会战”。自2012年3月1日严厉打击经济犯罪“破案会战”开展以来，在公安部“破案会战”领导小组的统一指挥部署下，全国31个省份、100个大中城市作为参战竞赛单位，会同工商、税务、金融、海关等有关部门，在全国范围内全方位、多角度对经济犯罪发起猛烈打击，实现了“全国联动”，特别是通过组织600多场跨省的集群战役，实现了对链条状、网络化经济犯罪活动的摧毁性打击。从3月1日至8月31日的“破案会战”中，全国公安机关共破获经济犯罪案件22.9万起，是2011年全年的2.3倍，挽回经济损失545亿元。
在此次“破案会战”中，太平洋直购、万家购物、家帝豪、返本壹佰、红通商务等一系列案件，由于其涉案人员多、波及范围广、涉案金额大等特点被称为传销大案要案，让媒体聚焦，也使得社会一片哗然，人们感叹于此类经营方式的乱象之余，也在热议政府防控经济犯罪的能力，同时也在质疑法律的公正性，同时也激发了大量参与者对政府的质疑和抱怨。顿时间，矛盾加剧，这是涉众型经济犯罪的特征引起的，也是当前政府在某些工作上的滞后性所促发的。
其中，太平洋直购官方网截至2011年9月30日，“诚信消费保证金”应收总金额为45亿元，其中总借款17亿元、实收27亿元，已返还20亿元，剩余7亿元。合格以上诚信渠道商78472户、912万余名实名注册会员，其中，最高级别的“全球诚信渠道商”47人。精彩生活公司的便利概念店6126家。公司账面反映收取保证金65.9亿元，其中实际收取37.9亿元。2012年4月6日，国家工商总局、公安部召开全国工商、公安机关严厉打击传销违法犯罪暨专项行动部署会，从即日起至6月30日开展严打传销专项行动，重点是集中围剿“拉人头”式传销和网络传销大案。当时，细心的人已发现，国家层面已经注重了网络传销的打击，而太平洋直购的“线下”招商行为，正好符合这一特征。公安部与工商总局在4月6日就已圈定了太平洋直购。4月8日，某省公安厅内部已传达了精神（处于保密阶段）。12日，公安部为此还专门在南昌召开了协调会，最终，2012年4月16日，全国吹响了围剿“太平洋”的集结号，“精彩生活”南昌总部被警方调查，唐庆南、刘葆华、程芳英等8人以涉嫌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被南昌市公安机关抓获，各地传销组织相继被摧毁，“太平洋”致富神话破灭。
万家购物——浙江亿家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成立于2010年5月，注册资本500万元。成立之初，“万家购物”只是一家年营业额165万元的第三方导购网，网站业务基本局限在金华地区。然而到今年5月底，“万家购物”实体联盟店遍布全国2300多个县市，共有9万多个加盟商，180多万名会员，其中拥有分红权的高级会员70多万人，分红权5700多万个。尤其是2012年2月15日，“万家购物”推出“一元返利”超高回报政策以后，加盟商和会员数量急剧扩张。不少会员钻了返利购物模式的漏洞，只需缴纳16%的“佣金”，不再进行线下商品交易，即虚假消费。其结果，“消费返利”变成了“投资返利”，而网站也从“返利促销”逐渐成为“返利投机”的金融游戏，直至涉嫌传销。
从今年2月15日起，“万家购物”坚持每个积分权每天分红1元的促销活动，大约每天亏损600万元，到5月25日，累计亏损超过6亿元，而公司账面资金仅有不到3亿元。根据通报，公安部门在金华全市范围内抓捕了涉案人员47人，包括该公司老总应建成等9名股东。据不完全统计，至案发，万家购物累计营业额290亿左右，净收入36个亿，返利33个亿。
1984年以来，曹先后创办了“霞飞”、“奥利斯”等知名化妆品品牌。2007年，曹建华将事业转向电子商务，以1000万元资金注册成立上海家帝豪公司，并创办了一个名为“我爱我买”的购物网站。该网站以出售美容、保健品为主。根据家帝豪公司提供的数据，目前“我爱我买”网站的注册活跃用户超过18万人。该网站能在众多电子商务网站中脱颖而出，得益于其推行的所谓“消费养老”计划。曹建华曾在公开场合解释，其所推广的“消费养老”是指消费者在购买某企业产品后，企业将所得利润按比例返还给消费者。消费者可将这些返还利润视作自己的养老基金。为实现自己的这一计划，曹建华在其网站上推出了所谓“消费养老合同”，承诺消费者如果每年在该网站购买一定数量产品后，就能享受12%的返利，消费满10年即可提现。而为了短期内吸引更多消费者参与，曹建华公司还推出了代理商制度。消费者只要缴纳1万元就能成为家帝豪的三级代理商，三级代理商可通过吸引更多人加盟的方式逐渐升级。案发后统计，全国参加其“消费养老”计划的有5万余人，代理商有7万余家。
返本壹佰为重庆涪陵警方破获历年来最大网络传销案，号称“返利消费”模式龙头老大的网络传销王国“返本壹佰”宣告覆灭。返本壹佰历时7个月，涉案金额达119亿元，涉及全国28个省区市；38.76万人上当受骗，包括大批高学历的国家公务员。
红通商务声称2010年5月10日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奥斯汀成立以云广告（精准广告）为幌子，要求会员加盟必须缴660元-12540元的云广告使用费，成为公司会员，才能开通发展下线的资格，并通过发展下线获取利润。通过传销模式，短短3个多月的时间里，网站注册会员暴增至20余万人，涉及全国25个省份，涉案资金高达24亿元。
大案要案特征分析
以上传销大案要案能够在短时间内聚敛巨额资金，受害者如此之众，波及范围如此之广，能够形成规模后在一定时间内不被执法机关查处打击，都有其各方面的因素：
1、上述传销组织主体都是经过合法注册登记的公司。无论是平洋直购网，还是万家购物、家帝豪、返本壹佰、红通商务，这些传销组织在实施传销骗局过程中，都是以公司的主体来实施的，合法登记的相关手续和资质，对于广大老百姓来说，降低了防范的警惕能力。
2、上述传销组织在宣传上都借用各方媒体进行包装宣传。 2010年7月15日，唐庆南成功入围“投资江西十大风云人物”候选人；
2010年9月25日，唐庆南先生荣膺“2010年中国十大经济新闻人物之十大商贸经济新闻人物”荣誉称号；
2010年9月27日，唐庆南先生出席第五届中博会“国际金融论坛”和“国际动漫高峰论坛”；
2010年11月，唐庆南凭借普惠天下的高远之志、勇担社会责任的强烈使命感和“让利于民、共赢天下”的大爱情怀，荣膺了“华尊奖——中国新经济十大创新人物”称号；
2010年11月27日，经过层层评选，唐庆南董事长以探索求新的创新精神和心系天下的博大胸襟，从众多优秀企业家中脱颖而出，荣膺“中国企业创新优秀人物”殊荣；
2010年12年月5日，中央电视台《财智人物》栏目隆重播出了题为《精彩生活中的精彩人生》的专题片。该专题片详细讲述了唐庆南一路坚守信念的创业历程，并全面阐释了太平洋直购官方网心海战略思想以及全新BMC模式为社会带来了巨大价值。
2011年9月9日，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新闻直播间》也对太平洋官方直购网进行报道宣传。
单单是2010年下半年，唐庆南就获得了如此之多的“荣誉”，跳过唐庆南，如果我们再往回看，还有：远去的“蚁力神”、“万里大造林”、“亿霖木业”、“湖北林枫”、“蝴蝶夫人”，再有“ABCD农业投资项目”。再看看最近的“万家购物网”，CCTV证劵资讯频道《奋斗》采访万家购物董事长应建成，武警指挥学院教授韩双增先生对万家购物的吹捧是不是帮凶？更让笔者诧异的是，这个频道一边做万家购物的专访，一边还挂着上海家帝豪我爱我买网（也因涉嫌传销被打击，董事长曹建华被刑拘）的广告。这些都是受害者之众，圈钱金额巨大，社会危害极大，对社会经济环境影响深远的案例。这些企业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树立起虚假的正面形象 ，无疑媒体的正面宣传“功不可没”。无论是在主流媒体上打广告还是接受媒体专访，这些企业都曾以不同的形式在主流媒体上露过面，而且不止一次，这也就使得对传销缺乏基本判断能力的老百姓上当受骗，最终受损。
3、上述传销组织都借用各种嘘头进行本质的歪曲。“消费返利”、“生态经济”、“免费经济”、“股权投资”、“红色产业”、“爱心助学”、“消费养老”……，众多的旗号被传销组织引用为嘘头，以此来迎合社会各种矛盾的社会大众的心理。其中，万家购物捐赠建设红色学校，红通商务举办红色之旅，返本壹佰为获得代理商和消费者的信任，向贫困家庭捐款做“慈善”，营造合法经营假象。
4、上述传销组织案发后，都有人组织煽动群体性事件。太平洋直购被查处后，部分组织者不断闪动太平洋直购参与者通过网络渠道向政府施加舆论压力，“讨要说法”，并有组织地举行聚会，万家购物被查处的当天，就有数千人聚集金华市政府，并在多地组织人员聚众，红通商务也在被查处后不断通过网络渠道组织人员，意图聚众向政府施压，以求“平反”。
流毒不尽
尽管公安机关、工商部门主导并联合多部门对一些传销不断发布相关的警示信息，对各类传销开展了打击行动，但是依然不能有效地遏制传销的变异与猖獗。针对消费返利旗号的变异传销，执法部门发布了消费警示信息，针对股权投资理财游戏，国家18部委组成的“处置非法集资部际联席会议办公室”发出警示信息：参与非法集资损失自担！拒绝高利诱惑，非法集资不受法律保护！警惕私募股权、网络投资、中介理财等名义集资陷阱！并对一些典型案件给予打击查处，但是依然不能震慑传销组织者，不能使得参与者迷途知返。
一方面，执法机关对某类传销不能有效地遏制，对某一特定传销组织的打击不能有效地根除。例如消费返利旗号的传销，各地都在公安部、工商总局的统一部署下，对太平洋直购、万家购物、返本壹佰、家帝豪等进行打击查处，但是类似的传销公司却有2000多家，仍然有90%的残余在改头换面继续编织敛财骗局。对这些被查处的传销公司，也没有做到完全的清除，红通商务组织者已经被打击，但是目前在多地，仍然在持续运行其骗局。
另外一方面，众多参与者或受害者，并不吸取教训，在中国反传销志愿者联盟主持的《2012中国消费返利模式调查报告》中，我们通过调查发现，涌入消费返利变异金融传销潮的那波受访者中，竟有16%的受访者此前参与过直销、保险等行业；有27%的受访者参与过异地传销、网络传销、非法直销等传销活动。在《2012游戏理财网络传销调查报告》的受访者中：有13%的受访者此前参与过直销、保险等行业；31%的受访者参与过各种类型的传销活动；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次受访者中，竟有49%的受访者都知道或者接触参与了前段时间的“消费返利”旗号的传销潮，有不少人还曾因此受害。
执法需要长效机制
由于传销的涉众性、隐蔽性、欺骗性，加之通过互联网进行传播和操作，导致该类传销具有打击难、取证难、获取情报线索难等困境，对于防范工作缺乏相应的快速反应和预警机制。
案件线索发现难。在目前条件下，网络传销案件的案源主要来源于群众的举报，而真正投诉举报的受骗者并不多。有的受骗网民自认是心甘情愿上当，金额又不大，便懒得追究。有的受骗网民则认为，反正投诉政府部门管不了，所以报案与否也就无所谓了。依照职权，工商部门无权对可疑网站进行监控，必须由网监部门进行，所以对于案源的发现,工商部门显得极为被动。而侦查部门对网络传销的侦查活动一般依赖于工商部门所提供的犯罪资料，在工商部门难以获得案件信息的情况下，公安部门的侦查工作就难以开展。这导致了整个打击网络传销活动的被动性。
而作为公安、工商、网监等职能部门来说，在获取案源、发布警示都具有滞后性，并不能有效地做好预警发布。这主要是基于职能部门的严肃性和谨慎性。报告编者——中国反传销志愿者联盟创始人凌云先生在与国家工商总局打击传销最高领导交流过程中，谈及此话题。领导说：作为工商打传部门和公安打击经济犯罪部门来说，一旦发布相应的预警信息就等于是定性，但是定性都是需要经过调查和打击的过程后，才能证据充分一些。
所以，加强对传销的防控，必须建立快速反应、敏感的预警警示机制，首先要对一线反馈的传销动态和信息进行汇总；其次要对收集整理的信息进行定性分析，确定其行为本质；最后，在该类传销未产生大面积扩散、大的社会危害前，及时快速地通过多种渠道发布警示信息，做好事前的防范和预警。
对于职能部门来说，文中上述的案源获取的途径不足是一个方面，其次还包括：
犯罪证据固定难。借用网络开展传销相对于传统传销最大的改变就是其载体为网络。这是一个虚拟的数据世界，所有的活动痕迹只是一些电子数据，瞬间即逝。而我们又很难在网络传销案件中找到实质性的物证。所以电子证据就成为网络传销的一道“保护屏障”。电子证据有别于《刑事诉讼法》中所明确规定的七大证据形式，其证据效力在我国仍没有得到法律明确规定，所以对网络传销的证据采集和固定是我们当前必须研究的课题。
案件管辖难。侦查部门接手网络传销案件有两个渠道，一是工商部门移交，这种情况不存在管辖权问题，二是群众直接举报或者主动发现线索，由于网络传销活动过程具有时空的跨越性和信息媒介的无体性，侦查机关对网络领域的犯罪管辖权就产生了许多争论，确定管辖权成为侦查机关需首要解决的问题。根据刑法规定，我国实行以属地管辖为基础，以属人管辖为原则，保护管辖和普遍管辖为补充的刑事管辖制度。我们应该坚持这一基本制度、并对属地管辖加以适度扩张，对犯罪行为地和犯罪结果地做广义的解释，以找到刑事管辖权的联结点。网址在网络上的具有重要地位，与现实环境联系最多、最稳定，所以网址在明确管辖权时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目前利用网址的局限性还很大，大多数仍由受害人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受案管辖。针对网络传销领域的范围较广，加强地区间的合作是增强对网络传销犯罪侦查所必不可少的，必要时需由上级机关指定管辖。
防范经济犯罪，预防传销，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绝不是光靠政府职能部门，而是需要全社会共同营造防范传销的氛围，增强防范意识，提高识别传销的能力。传销这一社会毒瘤，危害的不仅仅是老百姓的经济利益，更伤害了许许多多家庭，冲击了社会的道德底线，破坏了经济和金融秩序，更加剧老百姓对政府执政的质疑和政府公信力的质疑。
